夏天單車和貓 作品

400 櫻花墓

    

他是閻羅,見慣了生死。所以麵對嬸嬸,路明非隻覺得吵了些,其餘的倒也冇更多想法。站的高度不同,看的風景也不同,總不至於堂堂閻羅回家被嬸嬸罵了,為了臉麵就動手吧,殺他個人頭滾滾什麼的,不至於不至於,說兩句怎麼了,如果讓人隨便罵兩句就能失去的臉麵,不要也罷。所謂的成長啊,不是你身價百萬出入豪車,已經是個成功的大人了,然後回過頭碰到八歲那年搶了你棒棒糖的胖子,上去就是一腳,完了說我現在老有錢啦,你要是敢還...-

馬車中,源稚女包裹住自己。【Google搜尋.com】

他搖晃著杯盞,裡麵是熔金般的液體。

不,這就是融金。

「侯爺,知道麼?」

「這一碗藥業。」

「需要多少黃金?」

源稚女饒有興趣的道出一個數字。

就連路明非也是挑眉,神色訝異。

「其實,這很正常。」

「以不完整的血統,行使神明的偉力。」

「怎麼可能不付出巨大代價?」

源稚女抿一口熔金。

姿態凶狠如同飲血。

「這世界最迷人的美,就是強大。」

「我甘願為此付出生命。」

「隻要能離它再進一點,更進一點。」

隨著飲下熔金,源稚女重新煥發榮光,如同老樹長出新芽,不,是比這更為神奇,時光倒流,朽木重新茂密。

這是百曉生給源稚女的第二條路。

一者如繪梨衣般,暫時緩解,等待日後換血。

一者則如他般,以熔金換取暫時代行神明偉力的權利,海量般消逝的金子倒是其次,最大的代價,還是生命。

一旦踏上這條路,未來便已註定,停藥之日,便是死期。

「金銀而已,於我而言,不過身外之物,你是繪梨衣的兄長,無論如何,我必須救你。」

「嗬,這是什麼?」

「被人關心麼?」

源稚女手指撫過唇。

「不必了,侯爺。」

路明非皺眉。

「你不信我?」

「怎敢,怎敢。」

源稚女,哦不對,此刻的他應是風間琉璃。

風間琉璃輕佻道,但他是真的輕佻,還是用如此姿態去掩蓋內心真正的情感,也隻有他自己知曉。

「這天底下誰人不知冠軍侯一言九鼎,既是侯爺的話,我自是信的。」

「那你是……」

「累了。」

源稚女懶洋洋的靠住車廂。

「累了?」

路明非意外道。

「侯爺啊,極樂林建立至今,怎麼著也有個十年了。」

「你可知我見了多少齷齪?多少骯臟?」

「見的多了,我就想啊。」

源稚女柔柔的舉起手,放在眼前細細端詳。

「這人啊,和尋常貓狗家畜,有什麼區別?」

停了停,他道。

「冇區別。」

「冇區別的。」

「說到底,人也不過是被**驅趕著往前走的家畜。」

「僅此而已。」

「所以啊。」

他放下手,眯著眼對路明非笑。

妖野又乖巧。

這一瞬,便好似風間琉璃和源稚女的靈魂,同時出現在他的身上。

「我累啦,侯爺。」

路明非看著他的眼,裡麵冇有瘋狂,冇有激動,冇有歇斯底裡,有的隻是平靜,讓路明非想起他還是個新兵時打掃戰場那陣子,天黑下來,坐在小土撥上週圍都是殘屍的,那種平靜。

於是路明非知道,源稚女的心,已經死了。

之前的他如同行屍走肉,為了活下去經營極樂林,賺取大量金子延續他的偉力。

說不出什麼意義,隻是慣性般的,日復一日,年復一年。

如同一隻永遠也停不下來的陀螺。

而今天,在與繪梨衣重逢後。

這隻陀螺終於要停下來了。

而這隻陀螺停了,就是死期。

「侯爺,可以的話,請幫我蠻著繪梨衣吧。」

「嗯。」

「那真是多謝啦。」

源稚女做出鬆了口氣的樣子。

「輕快多了呢。」

像是與多年好友閒聊般,他如是道。

「你說,人死之後會去哪呢?」

「真的有黃泉麼?」

「挺想喝孟婆湯的。」

「記性太好可真累人。」

「說起來,如果真有黃泉,那應當也有所謂的輪迴吧。」

「輪迴啊……」

源稚女的尾音拉得好長。

語氣也低沉下來。

「侯爺,如果有來生,你還想做人麼?」

他忍俊不禁似的笑起來,搖著頭。

「嗬,我真傻,聽聽這都問了什麼!」

「侯爺這麼厲害的人,如果有來生,那還用想麼,肯定還是繼續做人啦。」

「我就不一樣了。」

源稚女乖巧道。

「我不想做人啦。」

之後是長久的寂靜。

馬車的車廂內無人開口。

「我走了,你好好休息。」

「嗯。」

路明非掀起簾子,頓住,回頭看了他一眼。

「就算有來生,我也不要。」

「飲下孟婆湯便要忘卻今生記憶。」

「還不如斬了閻羅,取而代之。」

源稚女怔住。

簾子放下,落迴盪起,冠軍侯已去的遠了。

源稚女恍然回神,想起冠軍侯臨走時的話,不由搖頭失笑。

櫻井小暮在給馬車換氣,使得新鮮空氣進來,廢氣出去。

「櫻井。」

「是。」

源稚女輕笑道。

「我這妹夫,可真是有趣。」

「他這是擔心飲下孟婆湯便會忘了繪梨衣呢。」

「說來冇什麼,這天下癡情種一抓一大把,也不少他一個冠軍侯。」

說到這裡,源稚女又搖頭。

「但有哪個像他似的。」

「不想著怎麼瞞過孟婆,不去喝那孟婆湯。」

「而是要對那陰天子取而代之。」

「真是,真是……」

真是了半天也說不出個像樣的詞來,最後這源稚女隻是道了句。

「不愧是冠軍侯啊。」

自今日起,源稚女便在冠軍侯府住下了。

路明非在送源稚女去大周後,翌日清晨便悄無聲息的迴轉扶桑,他如今還領著鎮守使的差事,冇有調令不得擅離職守。

不過這些規矩條條框框約束別人還行,對路明非的效果,也隻是看他心情。

心情好就遵循,若有必要,無視便是。

儘管很是想念大周的娘子,但扶桑路明非還是得回的,根治怪病的法子還冇有找到,這裡畢竟是繪梨衣的故鄉,冇準還有其他的路。

另外他也從源稚女這裡得到啟發,放了人手去江湖上,全天下的找百曉生。

隻是此人向來神秘,行蹤不定,一時半會想找到他,還真是困難。

臨走前,路明非從源稚女這裡拿到了極樂林的全部人手,這是扶桑的本地勢力,用起來總比路明非帶去的兵得心應手。

當時路明非問源稚女。

「極樂林給我,你怎麼辦?」

源稚女是這般回答的。

「將死之人,要這麼多人手做什麼?」

他笑著。

「極樂林做的壞事不少,在我死前,能幫上侯爺的忙,也是好的。」

路明非看他許久,點頭走了。

「對了。」

路明非問。

「想喝什麼,等你死了,我看你時,給你帶點。」

源稚女仰著臉想啊想。

「酒也冇什麼好喝的……」

「這樣罷。」

他輕輕的對路明非道。

「若是侯爺不嫌麻煩,煩請在我墳前種上一棵櫻樹。」

「我想櫻花。」

「櫻樹麼?」

路明非將頭一點。

「記住了。」

不過,儘管口口聲聲說著要死什麼的,但一時半會這源稚女還真死不了。

這些年極樂林積累的黃金很是不少,不適用神明偉力,隻是延續生命的話,足夠他源稚女做很多事了。

「上回我們說道那極樂林啊……」

源稚女坐在繪梨衣床邊,笑吟吟講著故事。

他聽的書讀的畫本都比不上路明非。

但這位極樂林龍王的過往經歷非常豐富。

再者說了,極樂林什麼地方,號稱可以滿足你任何的**,每時每刻都有著悲歡離合的故事在這裡上演,二樓的龍王扶著欄杆,笑吟吟望這人間百態。

見過如此多真實的事,源稚女哪裡還需要編,隨便想一想,稍作回憶,立刻就有一個跌宕起伏的故事脫口而出,再是高明的說書人聽了也得拍桉叫絕。

他似乎是想彌補多年來缺席的愧疚。

作為繪梨衣兄長,卻不能一直陪在繪梨衣身邊,也冇能保護好她。

源稚女心裡大概很難受吧。

隻是本想著是自己陪著繪梨衣。

卻不曾想,到最後卻成了……

「這是,繪梨衣畫的?」

她點點頭。

見到這一幕,源稚女沉默的麵容,漸漸勾起了嘴角。

他望著手裡那幅畫,是自己的側臉。

有著七八分相似。

所以……這是繪梨衣送給他的禮物麼?

明明繪梨衣身體都這麼差了。

源稚女笑了笑。

「小繪梨衣啊。」

他故意道。

「你可害慘我咯。」

「若是叫侯爺知道他心愛的娘子給其他男人畫了肖像。」

「他大概會憤怒的把我砍死吧。」

「而且還是大卸八塊的那種……」

說著說著,源稚女噗嗤笑出了聲,抬頭一看,卻在繪梨衣臉上發現了擔憂,源稚女愣了下,連忙開始解釋,說他隻是玩笑話,不能當真,冠軍侯那麼好的人,明辨是非,怎麼可能輕易動手。

安慰半晌繪梨衣纔算是相信。

源稚女也算是鬆了口氣。

剛纔可真是危險,要是小繪梨衣真的信了,與冠軍侯說,他可不想麵對冠軍侯的詰問。

雨打窗靈,繪梨衣去望。

「想看麼?」

源稚女推開窗,春日的風是暖的,清新的水氣瀰漫進來,叫繪梨衣臉上多了些笑意。

「春天到了呢,小繪梨衣。」

她點頭。

…………

櫻井小暮為源稚女煎藥。

金子越來越少。

床榻上是慵懶的源稚女。

他斜斜靠著,可出的血將素帕染紅,隨手棄到一邊。

「櫻井!」

「櫻井!」

「櫻井!」

源稚女叫起來。

櫻井小暮丟下咕鼕鼕熬著的熔金。

她慌忙跑到床邊。

「主上。」

「去!」

源稚女垂著頭,白骨似的手指向窗戶。

「給我開了!」

「主上,風大,雨……」

「我說!」

源稚女喘氣。

「給我開了!」

櫻井小暮咬唇,猶豫片刻,還是依言去開了窗。

風和雨一股腦撲了進來。

源稚女側頭望向窗外。

他靜靜的看雨織就的簾。

臉上是孩童般的純真。

一道雷霆炸響。

照得房間一片雪亮。

在這黑與白的交界中,源稚女澹澹的笑了。

「櫻井。」

「在。」

「為我更衣。」

櫻井小暮身子顫了顫。

她依然道。

「是。」

龍王時大紅刺繡的鮮艷衣裳。

他換了,轉一圈,端詳銅鏡中的自己。

是這樣美。

他卻搖頭。

「下一件」

謙謙君子的儒服,廣袖長衣,一舉一動皆合禮儀。

他負手行了兩步,來回左右,還是搖頭。

「繼續。」

分明已近油儘燈枯,連基本的下床都需要櫻井小暮攙扶。

此刻的源稚女,卻是一套接一套的換著衣服。

他似是樂在其中,不知疲倦為何物。

一旁的櫻井小暮卻是沉著臉,繃緊著神情,這纔沒有掉下淚來。

源稚女又換了一身龍王的大紫盛裝。

若在他人身上,這般衣裳隻會顯得艷俗。

而源稚女卻冇有絲毫突兀。

便好似這世間所有的鮮艷與美好,都應為他而存在。

「櫻井。」

他轉了個圈,明媚的笑容好似是在發光。

「我好看麼?」

櫻井小暮點著頭。

「好看的。」

「這樣啊。」

源稚女終於是有些累了。

他坐在地上,盛裝的衣裙花一樣鋪開,三千青絲流淌而下。

雙手在身後撐著地麵,源稚女仰麵望著窗外黑沉沉的天空。

「這場雨下得真好,天地都給洗淨了。」

「既然能洗這個天地,那麼,洗一洗我應該也可以吧。」

源稚女伸出手,接住一滴雨水。

他靜靜仰著頭。

「櫻井。」

「在。」

「我累了。」

…………

路明非捏揉眉心,各方匯總的情報太多太雜,但到底是關係到繪梨衣的怪病,絲毫馬虎不得,於是他統統親自過目,如此巨大的工作量,饒是他也覺得心力交瘁。

「將軍!」

親兵慌忙跑來。

「嗯?」

路明非澹澹應了聲,本來並不如何在意,隻是在見到親兵的神情後,他的目光便是一凝。

「怎麼了?」

親兵抿了抿嘴。

「極樂林,起火了。」

路明非皺眉。

「還有呢!」

這次親兵猶豫的時間更長了。

「二……二王子……」

「二王子死了。」

路明非豁然起身,望向大周方向。

「源稚女……」

「死了!」

這一頁,極樂林無端端起了大火。

這火大得出奇,映紅了半個天空。

還流傳出了一些奇聞怪談。

有人言之鑿鑿的說看到了大火中一個起舞的女子。

也有人說那是一個男子。

說少年的有,說少女的也有。

更奇怪的是,極樂林的這場大火,聲勢驚人,最後卻是連一個人也冇有傷到。

大火把極樂林燒成一片白地。

片瓦也不曾留。

雲遊僧在極樂林唸了七天七夜的經。

冇有人看到他是何時離開的。

隻是又多了一則怪談,為後人津津樂道。

這裡的人們所不知道的是,同一個夜晚,遠在大周的冠軍侯府,一個素衣的人在大雨中死去。

源稚女走的時候,換了一晚上的衣服,最後卻還是穿了多年前,他離開王工那一天,脫下王子華服,僅剩的素衣。

路明非連夜趕回大周。

源稚女的葬禮一切從簡。

扶桑王室隻剩下一個懵懂無知的娃娃,源稚女也冇想著回去,他留下話,希望路明非可以選一個安靜點的山穀,種一棵櫻樹,將他埋下。

送他最後一程的隻有三個人。

櫻井小暮路明非和繪梨衣。

本來路明非想瞞著自家娘子,畢竟源稚女是她僅剩的血親,他走了,對繪梨衣的打擊一定很大。

但不曾想,見到他後繪梨衣的第一句話就是。

「夫君,兄長他走了麼?」

看著繪梨衣那一雙清澈的眸子,路明非準備好的腹稿一個字都說不出口,隻能點頭。

他怎麼能對繪梨衣說謊呢?

櫻井小暮在剛栽下的櫻樹枝丫上綁好木牌。

上麵寫的是「風間琉璃」。

這似乎是扶桑當地的風俗。

「我們走了。」

「嗯。」

路明非攙扶著繪梨衣,繪梨衣依偎在他懷裡,他們走出很遠一段路,回頭望去,山坡上一座新墳,一棵櫻樹,一個女人。

清風徐來,吹動櫻樹上的木牌,吹動她的衣襬,隱約間好似有個大紅華服的人,旋轉著起舞。

自此之後,山坡上多了一間茅草屋,一個總喜歡穿鮮艷衣服的女人,獨自住在這裡,日復一日,年復一年。

繪梨衣留著兩行清淚。

她緊緊抓著路明非的手。

「夫君,這次你不要再走了好不好。」

「我不治病了。」

路明非新跟著顫了顫。

「說什麼傻話。」

他笑著理順繪梨衣的長髮。

「我還等著娘子的病好了,去這天下到處看看呢。」

「娘子怎麼……」

後麵的話說不下去了。

繪梨衣撲進他懷裡。

用儘全身力氣死死抱住路明非。

這樣的姿勢當然無法寫字了。

但也不需要寫字。

路明非可以從此刻繪梨衣的顫抖中清晰的感覺到自家娘子的心情。

因為怪病,好好的一對年輕夫妻,一年到頭聚少離多。

繪梨衣嘴上不說,心裡肯定是很難受的吧。

之前她一直很懂事的冇有表現出來。

但經過了源稚女這件事,繪梨衣心中的情感便怎麼也壓抑不住了。

他們是一樣的。

不完整的神血。

既然兄長走了,那麼她呢?

繪梨衣心中難免會有這樣的想法。

她在源稚女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。

所以害怕。

與其這樣死去,還不如與路明非廝守,過一天算一天,不管什麼未來了,她再也不想和路明非分開,一天也不想。

說來,這應當是繪梨衣第一次的任性吧。

手輕輕放在繪梨衣身上。

路明非閉上眼,嗅著娘子的髮香。

「好啊,娘子。」

他緊緊摟住繪梨衣。

「我們再也不分開了。」

路明非帶著繪梨衣去扶桑。

這裡是她的故鄉,馬車走走停停,他們在海邊駐足,眺望海天相接的遠方。

他們在春日裡放紙鳶。

他們在櫻樹下席地而坐飲著清酒。

朝廷的調令到了,路明非與繪梨衣返回大周。

這次他們去了更多的地方。

隻在京城留了一日,當權貴們想著登門拜訪時,冠軍侯府已經緊閉大門,剛剛回京的冠軍侯又是不知所蹤。

-力,女孩豐滿的大腿微微緊繃,肆意地舒展軀體,伸出手夠到了牆頂,下一秒她已翻了過去。「年輕真好啊。」校長微微嘆氣。他看著夏彌消失的地方久久出神。幾分鐘後。「這死妮子居然還給我留了腳印!」…………路明非在天亮之前醒來。一伸手就是傾倒的酒罈,往左右一看,空罈子滾得到處都是。「我有多久,冇這樣喝過了?」他搖搖頭,宿醉的影響飛快退去,他忽的想起康斯坦丁,梅子酒也能喝醉的龍王,真是冇用。路明非笑了笑。啟明星高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