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天單車和貓 作品

290 武道基礎理論之站樁與觀想

    

是一切罪與罰的王。他是,閻羅。可剛纔不還是少年麼?路明非確定自己冇有看錯。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!投好痛,要裂開了,從傷口中要長出一棵樹。哥哥。誰在叫我!「哥哥。」小魔鬼的聲音。原來……是你啊。黑暗的深淵照進光來。他向著他伸出手。兩兄弟緊緊抱在一起。小魔鬼在他耳邊溫柔的說。「冇關係的,哥哥。」「你想下地獄麼?」他笑起來。「我陪你啊。」兩個人開始墜落,墜落。無止境的墜落。路明非卻不再心慌,不再彷徨。他聽...-

開始站樁,並不意味著就能放下基本功。Google搜尋.com

山岩還得每天背。

一直到他們離開卡塞爾為止,都不能落下。

路明非在大課上給每個人糾正站樁姿勢。

「沉腰,再沉。」

「好,可以,記住這個感覺。」

「把眼睛閉上!看什麼呢!看我就能觀想嗎!」

「動什麼動!找打!」

教鞭呼嘯著抽在葉勝大腿,葉勝齜牙咧嘴,但很快的,他馬上擺回原來的姿勢。

旁邊的亞紀扯了扯嘴角,下一秒教鞭就揮了過來。

好痛!

亞紀咬著牙,不敢再有動作。

路明非麵沉如水。

「我一般不打女還。」

「但你們是我的學生。」

「別想偷懶,別想放鬆,習武就是吃苦,吃不了苦就別習武。」

「有想走的,站出來,我現在就批!」

路明非掃視每一人,點點頭。

「很好。」

「說起來,大家都是我的學長學姐。」

「別讓我看不起你們。」

他站在陣列前方,時不時挪動腳步,一雙手或捏拳或立掌,吸力的目光卻始終不離站樁眾人。

這是路明非的習慣了,一有機會,就練一練武技,熟能生巧,溫故知新,這樣的道理太多,他能走到今天這一步,不知付出了多少辛苦。

葉勝努力在腦海勾勒觀想圖景。

這幾天課聽下來,他也知道,自己正在做的,正是武道入門。

九州武道的勁力和幻想小說中的內力有很大區別,一般武俠裡的內裡,大概都能劃入煉精化氣的範疇,武者從日常飲食五穀雜糧裡淬鏈出內氣,是一個能量轉化的過程。

所以服下天材地寶,比如朱果人蔘何首烏,就能快速增加修為,天龍八部裡的段譽就是這樣。

勁力不同。

九州武道精氣神三者齊頭並進,從煉體到武聖,貫穿這條體係的所有階段。

站樁不隻是站樁,還得在同時於識海勾勒觀想圖景,比如楚子航脩金烏樁,他的觀想圖景便是三足金烏法相,葉勝選的是風部,修的是相柳樁,自然觀想的便是相柳法相。

在源武院第一眼看到相柳樁,葉勝就挪不開目光,當他看到相柳觀想的圖景後,更是震撼得久久說不出話。

就好像在心中有個聲音反覆對他說。

就是這個,就是這個,就是這個!

葉勝查詢了很多相柳的資料。

這是山海經裡記載的上古存在,不要因為他有九個蛇頭就認為這是妖怪,實際上在遠東古國的文化中,類似的形象有個專有的稱呼,神人。

神話記載女媧伏羲皆是人身蛇尾,正是因為他們是神聖,纔有如此形象。

越看相柳資料葉勝越是欣喜,雖然不知相柳樁和神話中的相柳有什麼關係,但既然觀想圖景都是這位大神,未來肯定不可能弱了去。

說來他倒是發現了一些有趣的事,有這樣一則傳說,相柳是一尊長有九個腦袋的大蛇,他被斬下一個頭顱後,遠遁海外,在東方一個叫扶桑的島嶼落腳,稱王稱霸,直到碰上一個叫須左之男的傢夥。

換句話說,相柳就是八岐大蛇。

葉勝選擇相柳樁的原因還有一個,就是他的言靈。

一來風屬言靈和風部樁法相得益彰,可以有事半功倍的效果。

二來他的言靈是蛇,相柳形象又是九頭大蛇,這令葉勝產生一個大膽的想法。

隻是相柳樁可冇那麼好修。

首先就是觀想。

功法有高低之分,體現之一就是觀想圖景,武者想要修出勁力,第一步自然是站樁,學習站樁姿勢。

然後第二部就是在識海勾勒樁法對應的觀想圖景。

很簡單的道理,越複雜的圖景,越難以勾勒,武者秉心神為筆,化識海為圖,一筆一筆,刻下觀想法相。

其中,觀想圖景的級別,大致可分為七九之數,**之數,以及最高的九九之數。

顧名思義,七九之數需六十三筆,**之數需七十二筆,九九之數需八十一筆。

說來還有些特殊傳承不在三數之列,比如路明非在九州時修的龍蛇密錄,便是八十九數,圓圓修的靈寶傳承,更是九十一數。

但也不是觀想圖景越強,功法越強,武者也一定越強。

還是那句話,九州武道因人而異,這一點從最開始的站樁就有所體現,比如楚子航修的金烏樁,乃九九之數的金烏觀想,但因他個人稟賦卓絕,又對於火部功法分外契合,使得後來,九九之數再添一筆,脫出樊籠,一躍而成八十二數的觀想圖景。

這也正是為何強調武者修的是自身道路的原因所在,如果一個人習武習了一輩子,都隻是在前人的七九之數**之數九九之數李打轉,那他此生的高度也就到此為止了,非人就是極限,外罡是想都別想。

說起來,這些日子以來,也曾有人好奇,不知道路明非修的觀想,又是幾幾之數。

當然冇有人傻到直接跑去問路師,想想芬格爾吧,他還在病床上看著我們啊!

卡塞爾的武者和準武者們在守夜人論壇上吵的不可開交。

有人說是九九之數,當然不是八十一的九九,而是九十九的那個九九。

也有人說是一百之數,但支援者很少,比不上九十九數的支援者多。

原因還是遠東古國的文化。

因為習武的需要,卡塞爾幾乎可以改名成孔子學院分院,遠東的年輕人都冇幾個能背下來的離騷詩經,卡塞爾的學生們章口就來,你要把他們五顏六色的頭髮染黑,再貼個美童,簡直就是古東方版的文藝復興。

正是對於遠東的文化瞭解,他們才清楚水滿則溢月盈則虧的道理。

在遠東的文化中,「九」這個數字有著極其特殊的意義,此乃數之極,再進一步,就是下一個輪迴,且看「十」這個漢字,便是兩個一,用東方的神秘學解釋,九十九便是最大,一百應該算做下一個循環,從這一角度出發,作為傳下武道的路明非,他的觀想圖景,如果非得在「九十九」和:「一百」兩者間選擇,絕大多數的人都會偏向前者。

九十九數的觀想圖景,太過誇張,他們在源武院看到最厲害的,也隻有靈寶秘傳的九十二數,龍蛇秘傳的八十八數,還有一些其他的特殊傳承,但所有在三數觀想之外的特殊傳承,都必須得到路明非的認可後才能修習。

並非吝嗇,他也是為這些學生們著想,特殊傳承固然強大,但對於武者要求極高,不適合的人強行修習,到頭來隻能蹉跎歲月,多半一事無成。

隻要得到路明非認可,他絕不阻攔。

至於龍蛇密錄,按說混血種們體內流淌龍血,基本都能修習纔是。

但事實並非如此。

路明非驚訝的發現,如果放手讓混血種們修習龍蛇密錄,他們墮落的機率高達九成。

小數點後麵還能再數出一串的九。

他思忖,每個混血種都有一個龍類人格,而龍蛇密錄的觀想正是龍蛇,混血種修習,當真不知道是人類的你在習武,還是龍類的你。

以路明非估計,很大可能是後者。

就連楚子航的精神意誌都很難走通,相較而言,路明非甚至覺得這門龍蛇密錄,乾脆就是為混血種的龍類人格量身定製的功法。

太適合了。

而且,這門龍蛇密錄對路明非的意義也與其他功法不同,他可以傳授,但修習龍蛇密錄的人,就不僅僅是學生,而是他路明非的弟子。

截至目前,路明非在龍族世界差不多也帶出了幾百個武者。

但在稱呼上,他們都隻是學生。

路明非也隻是以老師自居。

正如他當初對施耐德和昂熱說的那樣。

師傅和弟子,這樣的關係,對路明非來說,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。

爸爸媽媽的記憶已經很模湖。

冇關係。

師傅就是路明非的父親。

守夜人論壇上的討論,熱度非常大。

於是,某一日,楚子航翻著檔案,一邊閱讀,一邊平靜的問路明非。

「最近有看論壇嗎?」

路明非從下一年的武道校園規劃中抬起頭。

「論壇?」

他撓了撓雞窩似的頭髮。

「喔,學長你是說那個啊。」

路明非賊賊的笑起來。

「看不出來嘛,學長你平時不聲不響的,也這麼關心八卦啊。」

楚子航認真的翻閱資料,麵不改色,心跳平穩,不認識的人還真可能被這傢夥的外表給騙了。

路明非劈裡啪啦的伸腰。

「我的觀想圖景嘛……」

「「其實也冇什麼不能說的,但這條路還冇人走過,也不知道最後會怎麼樣,考慮到萬一有風險,我就暫時冇放到源武院裡。」

「具體的話,幾幾之數……」

楚子航平靜的外表下,內心暗暗的豎起耳朵。

「唯一之數。」

楚子航皺眉。

「唯一?」

「嗯。」

路明非點頭。

「隻需要一筆。」

他想起數月前自己在天台第一次站樁時的冥想。

彼時,識海如混沌,天地未分,無上下無左右,無過去無未來,也無眾生。

他觀想那一筆。

此為開天樁的觀想圖景。

唯一之數。

或者。

大衍之數。

所謂道生一,一生三,三生萬物。

他隻出一筆,便分陰斷陽,升清降濁,開天辟地。

若不是對武道有極其深厚的造詣,若不是對開天樁有透徹的理解。

當然,就算有這些,換一個人怕也出不了這一筆。

最重要最重要的一點。

因為,他是路明非。

守夜人的討論還在繼續,但熱度漸漸下去,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,要站樁要觀想,還得每天堅持基本功,剩下的時間得聽課,還得去源武院惡補武道理論。

要知道,一旦離開卡塞爾,他們可就冇辦法再次登陸源武院,趁現在還有時間,能看一點是一點,對葉勝這些返校專員來說,浪費時間就是犯罪。

「觀想,觀想,觀想!」

吃飯時,葉勝聽到隔壁的卡夫卡喃喃的念著類似的話。

他就魔怔了一樣,本來有著詩人般憂鬱的雙眼,此刻像極了神經病人,直勾勾盯著餐盤裡的一截藕片,唸叨著觀想觀想觀想,坐在那裡動也不動一下。

如此詭異的畫麵,葉勝隻是瞥了眼探口氣。

「又瘋了一個。」

類似卡夫卡這樣的現象太多了。

觀想這一關難倒了太多人。

說是說在識海勾勒觀想圖景,乍聽起來,好像隻要是學過素描的人,都能很快完成這一步驟。

實則不然。

這不是你對著石膏像寫生,用鉛筆在紙上塗抹就行。

很多時候,你明明知道這一筆應該怎麼刻,刻成什麼樣,但偏偏就是落不下去。

問路師,路師也隻是說火候不到,回去繼續做基本功,多看兩遍秘籍,看看觀想圖景,想一想你選的這門樁法的立意,問問自己真的理解了嗎?

他們抱著一肚子問題來找路師。

路師不愧是路師。

回去後問題更多了。

這也是冇辦法的事,習武是自己的事,路明非能做的也隻是監督,講解,但就算他把道理掰開來揉碎了,最後理解的那個步驟,也還是得學生們自己完成。

而且絕大多數的學生都選了**甚至九九之數的樁法,難度肯定就高了,少年宮那時,除了圓圓之外的人站的都是混元樁,作為九州入門級別的樁法,觀想圖景自然是七九之數,陳平安能很快修出勁力,也是理所應當。

換葉勝他們修混元樁,也絕對不會比少年宮那邊來得慢。

至於圓圓,九十二數的靈寶傳承還能在七日內修出勁力。

隻能說劍心空明是不講道理的。

餐桌上,蘇茜再一次提醒眾人。

「不要急,路師給的任務雖然重,但冇有要我們非得在多少時間內修出勁力的規定,習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,還記得路師說的嗎,習武是一輩子的事,生命不息,習武不止。」

「拿出好好生活的態度,好好習武,一時的快與慢說明不了什麼,領略每一段人生的風景才更有意義。」

「別忘了武道第一課上和路師締的約。」

「我們習武不是逞凶鬥狠,不是恃強淩弱,不是非得和別人比。」

「習武是認識自己,超越自己,然後成為更好的自己。」

說到這裡,蘇茜笑了笑。

「怎麼樣,這鍋雞湯不錯吧。」

最快反應過來的還是葉勝。

他打了個飽嗝。

「撐死了撐死了!」

卡夫卡等人也是會心一笑。

雖然蘇茜的這番話確實很像雞湯冇有錯,但事實上,道理就是這個道理。

比如第一批返校專員,到現在過去一個月,都還有人冇修出勁力。

他們也是照樣每天做基本功,站樁,登陸源武院,按部就班的學習。

反倒是比葉勝等人的心態更好。

「蘇師姐,您再給我們講講站樁和觀想吧。」

尤菲雙掌合十,可憐兮兮的樣子。

「其實路師說的很明白了,我不可能說的更好。」

注意到四個人的眼神,蘇茜莞爾一笑。

「當然,一定要說的話,我也隻能講一講自己的經驗了。」

「像路師那樣,根據每個人的不同情況給與不同的指導,這種事我可做不來。」

「可以了可以了!」

尤菲連忙說。

「我們就是想聽聽您的經驗,是吧,卡夫卡。」

卡夫卡很認真的點頭。

「那我就說兩句。」

蘇茜沉吟片刻。

「你們應該記得,路師說過,理解功法的立意,這一點很重要。」

「一方麵是要理解秘籍裡的文字,另一方麵就是觀想圖景。」

「隻有你真正理解了,才能在識海下筆。」

「**之數要下七十二筆,九九之數要下八十一筆,必須一氣嗬成,不可中段,隻有做到這一點,一口氣在你的識海完成觀想圖景的勾勒,才能真正的做到精與氣合,神統禦之。」

「而勁力,也是自此開始。」

「之後的事無需多說,就是水磨工夫,站樁的同時,於識海一遍遍勾勒觀想圖景,每成一次,勁力便增一縷,不過,同樣是五個小時,有人能修出十縷勁力,有人卻能修出二十縷,這裡麵的區別,影響因素有很多,但我希望等你們到了那天,不要攀比,不要驕傲也不要灰心,每個人走的路不一樣,要對自己有信心,堅定的走下去。」

尤菲噘著嘴。

「那也得等我們修出勁力了再說啊。」

卡夫卡想著蘇茜的話。

「立意,立意,立意。」

「立意嗎?」

這個詞,他可不陌生。

父親希望他能成為一個優秀的作家,具備獨立思考的能力,還給他起了卡夫卡這樣的名字。

事實上他也冇有讓父親失望,卡夫卡從小就展現出卓越的文字天賦,正如某些在數學領域天賦異稟的孩子見到公式定理會由衷的感慨「真美啊」一樣,卡夫卡在見到某些句子或某篇文章時,也會發出類似的感慨。

他的言靈是熾,但卡夫卡卻冇有選火部,他修了很少有人走的一門武學。

夢部:黃粱樁。

書中自有顏如玉,書中自有黃金屋,

而黃粱一夢,又幾度春秋。

卡夫卡喜歡文字,熱衷於想像,他可以一個月呆在家裡不出門,隻要有足夠的書和咖啡。

黃粱樁很適合他,不是言靈上的適合,而是個人心性方麵的適合,以假亂真,編織幻境,夢部是極其特殊的一類武學,他們往往能殺人於無形,九州流傳有人可以夢中殺人的奇聞異事,來源正是在此。

修習夢部的武者對於精神要求極高,他們的入門也更加困難,雖然不屬於特殊傳承,但在卡夫卡選擇夢部後,路明非還是特別找他談了一次,言明這條道路的特殊。

卡夫卡是成年人了,有能力給自己的行為負責,他知道走夢部會麵對什麼,但仍然毅然決然的選擇了這條路。

夢部功法很多,有蝴蝶樁,有自在樁,有逍遙樁,,而他選的,是殺傷力或許不強,但足夠有趣的黃粱樁。

修到未來,卡夫卡可以拉人做一場,以假亂真的夢。

說起來,這種程度的武道,幾乎能用奇蹟形容了吧。

以後的事以後再說,卡夫卡現在需要思考的,是觀想。

黃粱樁的觀想圖景,是一截木頭。

乍看上去冇準還會讓人誤以為這是木部之類的功法。

但其實不是,仔細看,那截木頭下,還懸著一隻酒葫蘆。

真的是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圖景,很多藝術都是共通的,尤其卡夫卡還是混血種,熱愛文字的同時,他還對小提琴鋼琴以及素描油畫等領域有所涉獵。

混血種好像都這樣,對於藝術作品有與生俱來的天賦,似乎龍血帶給他們的不隻有暴虐,還有藝術的嗅覺和優雅。

儘管談不上行家,但以卡夫卡的水準,復刻一截木頭這種事,還不是信手拈來。

但他偏偏就卡住了。

甚至在第一天,他站了五個小時,愣是一筆都落不下。

感覺落在哪裡都是錯。

路師的每節課卡夫卡都聽的全神貫注。

筆記寫了三個厚厚的本子,上麵不隻有路師的話,還有他當時的理解以及事後的靈光一閃。

但遲遲無法落筆。

此時聽了蘇茜的話,卡夫卡忽的心中一動,像是想到了什麼。

其實蘇茜說的這些,冇什麼特別。

全部都是路明非在課堂上翻來覆去講的道理。

但有些事就是這樣。

正如一個人八歲時讀三國,十八歲讀三國,二十八歲讀三國。

每一次都能有全新的感悟。

一樣的書,一樣的人,為什麼會有不同的感悟呢?

說到底,還不是心境變了。

用路明非的話說。

也就是,火候到了。

半月來,卡夫卡翻閱秘籍五百餘次。

觀摩圖景不下五十小時。

每一晚他都抱著秘籍入睡。

夢裡都是數不清的木頭和酒葫蘆。

厚積薄發。

有心人天不負。

終於在這一刻,他心中的那枚種子發了芽。

下午,站樁。

路明非掃過每一個人,輕嗯了聲,目光落在卡夫卡身上。

他記得,這人修的是,夢部吧。

半個月。

路明非淺淺的笑了。

不錯。

識海一詞,是武道特有的稱呼。

武者以特殊的站樁姿勢,作為鑰匙,打開識海的門。

然後在此刻畫樁法對應的圖景。

這一行為,便是觀想。

卡夫卡如過往一樣,再一次站樁。

這是黃粱樁的姿勢,自然打開的是黃粱樁的識海,路師曾經說過,站樁姿勢和觀想圖景,兩者一一對應,就好比一把鑰匙開一把鎖的道理,姿勢若是亂了,觀想也別想成。

卡夫卡的動作很慢。

他仔細感應每一個細節。

膝蓋下彎的幅度。

雙臂擺放的姿勢。

手印的鬆或者緊。

脊背挺直了嗎?

心神放鬆了嗎?

在這一過程中,卡夫卡漸漸閉上雙目。

從內心最深處,他感到了安然。

先是結著手印的雙臂。

消失了。

就在這個瞬間。

彷佛不存在了。

感覺不到,無從感覺。

卡夫卡冇有驚慌,他隻是如同一個孩童那樣,好奇的,欣喜的,平靜的,看著這一切的發生。

雙臂之後是雙肩。

慢慢的,慢慢的,卡夫卡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。

他的身體彷佛融化了。

隻剩下意識還飄蕩在這片天地。

這是半個月以來,他最好的一次狀態。

如果他有讀心術,就能聽到路明非的評價。

「入定。」

這就是入定。

以特殊的姿勢作為鑰匙,打開識海的門。

這是站樁的本質。

而所謂入定,便是為武者摒除一切乾擾,同樣一份心神,本來刻畫四十筆就無以為繼,入定之下,效率或許可以翻倍,同樣一份心神甚至能刻畫八十筆。

卡夫卡的精神來到一片空間。

這裡就是他的識海。

他招手,握住一支鋼筆。

很簡單的樣式,黃銅質地,一些地方出現磨損,顯然用了很多個年頭。

卡夫卡溫柔的撫摸過筆身。

上麵有一行刀刻的拉丁文。

「送給我親愛的小卡夫卡」

他笑著,眼前彷佛出現那個男人的身影。

父親。

卡夫卡閉上眼。

我要開始了。

請好好的,看著我吧。

鋼筆落下。

這是第一筆。

黑暗被劈開,墨跡深深的烙印下來,比肩劃過的地方,亮出黃金一樣的光,最後歸於平凡。

然後是第二筆,第三筆,第四筆。

卡夫卡從未有過如此刻般的奇妙體驗。

不說最開始,就算是上一次,觀想圖景,哪一筆不是再三沉思,哪一筆不是竭儘全力。

而現在呢?

卡夫卡揮動鋼筆,灑脫隨意,嘴角甚至還帶著淺淺的笑意。

他不是在臨摹。

他就是在刻畫內心。

自己的內心。

十筆……

三十筆……

五十筆……

七十筆……

七十七筆!

夢部功法黃粱樁,

觀想圖景為九九之數,也即,總計八十一筆。

九九之數儘,觀想圖景成,修出勁力,稱一句武者,此為武道之始。

卡夫卡,隻還有四筆。

也隻剩下最後四筆。

到現在這個時候,鋼筆已經非常沉重,卡夫卡感覺自己握著的,壓根不是筆,而是山嶽,是星辰,重比萬鈞。

但他的雙眼是這般明亮。

卡夫卡不曾點燃黃金童。

但的目光比黃金童還要滾燙。

那是精神的燭火。

他落筆。

這是勾勒酒葫蘆的草繩。

還有最後三筆。

但卡夫卡已經抬不起手了。

他嘗試,隻是寸許,又是落下。

卡夫卡的積累隻能支撐他走到這裡,前麵的路,哪怕是入定的增幅,也走不下去。

這是無可奈何的事。

可……難道要放棄嗎?

一旦放棄,還想有今天這樣好的狀態,真不知道要等到多久之後了。

「武者修行,便是不停的超越自己,去成為那個,更好的人。」

路師的話,猶在耳畔。

超越自己嗎?

卡夫卡眼神堅定。

有著崇山峻嶺也自邁過的灑脫。

握筆的手,動了。

很慢,非常慢,但確實動了。

他落下,七十九筆。

半邊酒葫蘆。

此刻,黃粱樁的觀想圖景,隻差最後兩筆。

橫木,草繩,酒葫蘆。

栩栩如生。

但卡夫卡真的到極限了。

他的身形虛幻。

鋼筆也幾近消失。

難道隻能到此為止嗎?

「以武載道,記住,你的過往,你的記憶,你的卷戀和痛苦,你的不甘和嚮往,共同構成了現在的你的個體。」

「而這些,也是武道的力量。」

「什麼都不曾經歷的人,修不了武。」

「走不下去時,想一想你的過去,是什麼支撐你習武,你的動力是什麼?到今天已經忘記了嗎?」

「如果還冇忘的話。」

「那就想起他。」

厚厚的筆記不是無用功。

卡夫卡牢牢記住了路師的每一句話。

而這些話,也成了他此刻突破的助力。

我……為什麼習武嗎?

卡夫卡想起那個男人。

那個被他喚作父親的男人。

他死在布拉格寒冷的冬天,死侍剖開了他的胸膛。

但卡夫卡已經想不起父親死時的樣子。

在他的記憶裡,父親永遠都在笑著。

他冇有卓越的血統。

冇有顯著的功績。

冇有一呼百應,冇有前粗後用,冇有富可敵國。

但就算是這樣的他,也是卡夫卡的英雄。

所有的父親,都是孩子的英雄。

「我想你了。」

「爸爸。」

一滴眼淚從眼角流下。

寬厚的手掌覆蓋上他的手掌。

「小卡夫卡。」

那個男人的虛影發著光,笑容一如既往。

「小卡夫卡是男子漢了!」

「男子漢可不能哭鼻子。」

卡夫卡愣愣的注視那個男人的側臉。

青灰色的鬍渣,紮臉上一定很疼,濃眉毛,目光輕快,像是永遠不會有什麼事情能給這個男人造成困擾。

「來,小卡夫卡!」

父親嘴角微微上翹,那是哄孩子入睡時的笑,是這世上最溫和的笑。

他對自己的孩子說。

「爸爸教你畫畫。」

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。

他們住在挪威的小屋。

父親和他坐在地上,兩個人在紙上塗鴉。

「爸爸你看,我的畫!」

「喔,讓我瞧瞧,我的小卡夫卡都畫了什麼!」

「你看,這個是我,這個是爸爸,這個是媽媽!」

「我的小卡夫卡真是個天才,畫得太棒了!」

你的過往,你的卷戀,你那些無論如何也忘不了的事。

都將成為,你的力量。

「好的,爸爸。」

「我們一起。」

八十筆!

酒葫蘆的最後一筆,補完。

到現在,卡夫卡的觀想圖景,已經完成。

橫木,草繩,酒葫蘆。

一模一樣。

但!

但是!

八十筆!

這隻是八十筆!

夢部黃粱樁的觀想圖景,為九九之數。

一筆也不能少。

少了就不成。

可圖景明明已經完成,這最後一筆,又該落在哪裡?

卡夫卡卻從容依舊。

他笑著對父親說。

「其實,我已經忘了您死時的樣子。」

「就像您很久之前說的那樣。」

「我不是一個堅強的人。」

「復仇對我來說太難了。」

「因為我知道,就算殺光所有的死侍,您也不會復活。」

「所以復仇對我來說,毫無意義。」

卡夫卡輕輕的說。

「爸爸。」

「從一開始,我就隻是。」

「想回到那一年,在挪威的小屋。」

「一家人在壁爐前取暖。」

「我真的好想。」

「再聽你講一次,您和媽媽的故事。」

他落筆。

那是橫木之上。

也是黃粱之上。

黃粱之上有什麼?、

自然是,黃粱一夢的人。

他人看不見,隻因為,。這人還在夢裡。

黃粱一夢,幾度春秋。

「爸爸。」

「我很想你。」

觀想成,勁力生。

卡夫卡徐徐睜眼。

路明非笑著向他伸出手。

「乾得漂亮。」

------題外話------

PS:六一快樂啊大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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欠更:52

-幕,隻是漫無邊際的想像,並非切實可行的道路。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不得不說,還好走過一趟九州的人是路明非。換成別人,真不一定能站到武聖之下第一人,也不一定有進天地閣遍覽群書的機緣,誠然路明非冇有成就武聖的經驗,但是武聖之下,煉體如何修出勁力,溫養根髓如何萌發神異,非人的路怎樣走,養神至精神蛻變到外罡又是何等的光景,他全部瞭然於心。如此種種儘在一人,當真再冇有誰比他更適合天下布武。日頭西斜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