膽小橙 作品

第一百一十二章 調高的弦

    

你有冇有想過,接下來18歲的生日禮物想要什麼?指大概的類型或提示。」「啊…」這個話題讓希蘭突然有些手足無措的驚喜,「如果有的話,你看著準備都可以的。」她其實有點疑惑,自己的生日還有兩個多月,為什麼範寧突然在今天提了起來。但真的有很久,她冇見過範寧笑了,不包括苦澀或無奈的笑容,單指冇有陰霾感的。尤其現在還是對著自己微笑。真的很好看。「大概的類型或提示能讓屆時效果更好。」範寧說道。「一般你這麼問,你就...-

通常,在23時59分59秒,人將在下一次呼吸中恭迎時間的新生,然後接下來一段令人無法入眠的時辰,應該被稱之為“0時”,前一段則是“第24個小時”。

所以現在的範寧遇到了他無法理解的情況。

在剛纔的那次呼吸之後,範寧不知道世界的進程走向了哪裏,無法理解自己是步入了新的一天,還是停留在了過去的一天,抑或,掉進了某個無法理解的失落的間隙。

夜晚第25時。

並且,房外的“人們”在唱歌,在斯克裏亞賓《白色彌撒》伴奏背景之下。

放在平日,立即做一個驗夢,是最正確的選擇。

但失常區是明確的醒時世界,在吞食掉“鬼祟之水”煉製的靈劑後,在經曆了稀疏淡薄、難以憶起的夢境後,現在的自己恢複了精力,是清醒的。

也許,還有一個簡單動作,也可能助於眾人理解一部分目前處境——

揭開營房門口的黑布簾子,往外看看。

或者,往外更走幾步,進一步觀察一下四周情況。

但普遍烙印在意識深處的“神秘側行事原則”仍在發揮作用,每個接近黑色布簾、仔細側耳辨聽的隊員,都最終陸續退回了自己休息的位置,範寧站定原地的反應,也默認了這一處理方式。

不去打探,不去窺視,裝作無事發生,也許一段時間後會迴歸正常?

時間仍在滴答滴答流逝,如往常般服從著類似鼓點的節拍分佈,如往常般符合人類對快慢的認知,每分鍾60拍。

60是一個既可以被3,也可以被4整除的數,在原地凝然端立的範寧,很容易將其當成最常見的三拍子或四拍子來代入自己的心靈律動。

他覺得從音樂術語的角度來說,這一速度接近柔板adagio的上限,略低於行板andante,但敏銳的直覺又告訴他,時間的流逝單元,似乎還是有著不均勻的混亂,每秒鍾的時長在搏動收縮,就像層次被破壞後的液體湍流,也像實際中的音樂演奏,由於藝術理解不一,加之各種偶然因素,一部作品其實並無嚴格意義上的恒定速度。

如此持續下去,範寧想試著等等一個小時之後。

漫長的緘默之後,外界的歡歌詩篇有更換,隊員們的鍾表則走到了夜晚第26時。

時間仍在流動,黑色幕布之後的廢棄營房卻似靜止。

範寧感到十分荒誕,同時又平靜下來,坐回了木板寫字檯前。

這種溢位正常認知之外的、處於未知的概念夾層的“失落之時”,看樣子竟然並非時空演化的偶然錯誤,竟然還有“不隻一時”?

一處向前無限延伸且悖於外界的隱秘死角?

作為對所遭遇之事的最真實記錄、以及與外界不明來源音樂的對抗,範寧接續寫起了他的《第四交響曲》第二樂章,而且,輕而易舉地重新拾起了剛纔被打斷的順暢靈感。

“do/re/mi——mi——fa——mi——”“do/re/mi——mi——fa——mi——”

這個樂章被作為諧謔曲來構思,在閒適中庸、不快不慢的速度下,他在開篇為圓號寫出了一組信號似的c大調獨奏,旋律線卻帶著一絲呆板,木管隨即在屬和絃上吹出帶著“利安德勒”的舞曲節奏型,由此引出了小提琴氣質嫻靜卻透著絲絲詭異的諧謔曲主題。

“差點意思。”

“歸根到底,仍然不夠‘陌生’。”

範寧的運筆在第15小節處停了下來。

他覺得開篇的引入手法和音色調配是冇有問題的,小提琴的主題旋律也全然是一氣嗬成,但離自己真正想記錄之事、想表達之情緒還差不少距離.

從第一樂章令人不寒而栗的瑰麗風景過來,異常混亂地帶的所謂“異常”和“混亂”,是一種從尋常的概念源頭上就發生顛覆的崩壞。

自己塑造的音樂形象已經在往上靠了,已經在努力拆解、墊高認知了,但對它的模仿、表達與解構力度,還是不夠。

範寧往自己身後右後方的陰影處一瞥,忽然間有了個完全突破常理的創意。

——將用來演奏主題的小提琴樂器,也改造成陌生而突破常理的樣子!

比如,四根琴絃的空弦定高,全部調高一個全音!

從來冇有一把絃樂器會采用如此怪異的定高。

思路一打開,截然不同的內心聽覺就開始在範寧的意識中醞釀鋪展:一把做工粗糙、缺乏細節考究的古小提琴,在樂隊夢囈般的弱奏背景伴奏下,拉出陌生、尖利、刺耳的旋律,就像一具在異世界跳著詭譎之舞的骷髏。

之後,範寧在第二部分寫出了一段田園風格的旋律,竟是此前“巨人”第一樂章中最重要的“原野主題”。

它以顫音發展,為音樂帶來了閒適悠然的意味,但懷舊的色彩很快變得陌生走樣,加了弱音器的銅管、用弓杆擊弦的提琴、增四減五度的運用、頻繁出現的調外半音等.重新將聽眾拖入了那幅神秘、怪誕而恐怖的動態畫卷。

夜晚第27時,第28時,第29時.

未知之時,失落之時,依然像初入失常區一樣,並冇有任何值得稱道的奇怪東西闖入,營地外界那些“白色彌撒”的歌聲,也冇有要和自己發生交集的意思。

唯獨範寧越寫越覺得順暢滿意,甚至中間都冇有停筆,去演奏試試音響效果。

一直到把這首帶有兩箇中段的諧謔曲的主要結構寫完,隻留下準備填充的配器和對位細節時,他才決定上手驗聽一番。

當然就從最為關鍵的小提琴聲部開始。

範寧對著身旁後側抬了抬手,那把此前在榕樹底下被用於演奏過“恰空”的小提琴,連著弓子已經從陰影中飛出,落到了他的手中。

“咚咚咚咚——”

範寧左手抓住琴頸後,當即習慣性地抬起小拇指,在g、d、a、e四根琴絃上快速撥過,然後在腮下夾好,擰動絃軸,準備調高弦高。

但下一刻,他伸手的動作停在了半空。

撥絃出來的四個音是a、e、b、#f!

“這把琴為什麽已經全部調高一個全音了?”

“什麽時候調的?”

“誰調的!?”

-在那裡,就已經給自己帶去了罕見的衝擊力——光是絃樂組就有超過80名樂手,直接與常規浪漫主義三管製樂團的總人數齊肩,他們擠得滿滿噹噹,攤扇形大餅一般地伸開,直接延展到了舞台的前列和邊緣。絃樂器的音量相對偏小,如果一組配器方案,需要如此多絃樂器以平衡音量的話,隻能說明與其抗衡的是偏中後位置,漫山遍野的木管銅管閃著銀光金光,尤其是嚴陣以待的10把小號與10把圓號,它們在黃金分割的比例位置一字排開,以極具...